我國中有一陣子過得很不好。

有一次的作文題目是,「走,出去走走」。

我描寫著有一個小女孩,每天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,她不懂,為什麼學習是一件痛苦的事?不懂為什麼每天有寫不完的功課要凌晨四點起床寫?不懂為什麼每天有考不完的試而且少一分打一下?不懂為什麼小小的年紀和不夠成熟的心智要承受這樣的壓力?不懂為什麼要讀書?為什麼要考試?為什麼要進分數很高的學校?不懂好公司的定義是什麼?不懂為什麼要賺很多錢?

(大人們從來沒有解答過疑惑,也許他們也不懂,或是他們覺得也不需要懂。)

有一天,小女孩哭花了臉、散著一頭亂髮、近乎崩潰的倒在我懷裡,嘶吼著她這一堆想不通的疑問。在大人的眼裡,小女孩可能只是叛逆期、愛鑽牛角尖的代表,大家已經拿他沒轍、搖頭嘆息,視她為問題人物。

但我只是靜靜的聽完她的抱怨,我忘記我有沒有給一些具體的答案或解決辦法,我只是柔聲的對他說,走,出去走走,出去散散心,看看這個世界還是很寬闊的,不要陷在自己眼前的問題,不要擔心這樣會浪費時間,出去走走,這樣你的心情會好一點。(說真的,我也忘記故事是怎麼結束的了)

 

我記得我這篇作文拿了85分,不是最高分,最高分是88分。

為什麼我記得那麼清楚,因為這段話國文老師在課堂上公開對所有同學講。她說大部分的人都在描寫大自然的美景,包括那個最高分的,只有我在描寫自己的心境,以一個第三人稱的角度,描述自己心中的疑惑和自我調適的過程,取材非常的特別,老師很喜歡,但因為寫作功力略遜一籌,所以不是最高分。

我在台下呆呆的聽著,心裡因為被誇獎而有一點竊喜,也有點訝異老師居然看得出來我在寫自己,我還以為我很高招的把自己轉換成一個大姐姐的形象 (套一句鄉民的說法,先承認你就是你姐姐吧!),但更多的是期待,期待老師能夠解決我這些疑問,把我帶離這個不快樂的軀體。

 

但期待落空了。

 

最後我還是選擇了轉班,背負了很多師長和同學的異樣眼光,背負了對家人的付出卻無以回報的愧疚感,背負了落在我身上一堆莫須有的標籤,包含以前的老師告訴以前的同學不要跟我聯絡(可能是怕考前影響軍心),包含後來的某科任老師叫我「好自為之」。

新班級的導師,長得高高壯壯,但聲音像小綿羊。選擇那個班級,是因為我堂姐、和我國小最好的朋友都在那一班,還有班導認識我哥哥,其實很多老師都認識我哥哥,他是一個很優秀的學生。轉過去一兩天後,班導特地在上課時間把我帶到禮堂門口和我談話,我不太記得談過什麼,都那麼久了,好像有談到哥哥,好像有問我為什麼要轉班,好像有談到媽媽,我都忘了,但我記得他和我坐在階梯上,用溫柔的小綿羊聲和我說了很多話,最後說,「歡迎來到我們班」。

雖然談話內容我都忘了,我也不確定他能不能了解我的掙扎、疑惑、和痛苦,但我感受到的是「接納」。

 

最近有一個人問我,為什麼我總要覺得別人都不懂我?我又不是別人,怎麼知道別人不懂我?

我歪著頭想了一下,說:『因為如果別人懂,給我的回應卻不能滿足我,這樣不是太寂寞了嗎?那不如覺得全世界都不懂我,還有一點點的盼望,盼望會有懂的那個人出現。』

那個人撇了頭不屑的笑了一下,他不贊同我。

就像那個改作文的國文老師吧,我好不容易盼到一個懂我文字裡面透露出求救信息的人了,她卻沒有即時的拉我一把,給人希望又讓人落空,是很殘忍的一件事,不如當作你們都不懂我,至少我還能有堅強的理由和力氣(這句是無奈的氣話,不健康,不可取)。

 

理解和接納,究竟哪個比較重要呢?

就上述的故事,好像是接納比較重要,可是,好像也不盡然。

把路邊開快車亂鳴喇叭的駕駛當亂咬人的瘋狗,不跟他計較的那種接納,和知道那位駕駛車上有位病危老母,所以急切著要去醫院的那種接納,在心理的感受度是不一樣的。

理解後接納,當然是最好的情況,用不被發現的方式接納人、幫助他站起來,更是一種高竿的技術。

 

不能接納的理解,真的是理解嗎?

 

 

最近心情常會落到這個奇怪的迴圈當中,十幾年了,都沒有長進。

有時候覺得很羞愧,都信了耶穌,不是應該知道耶穌了解我、耶穌愛我、耶穌疼我、耶穌賜平安不加上憂慮嗎?為什麼我還是常常憂憂愁愁,而且是憂憂愁愁在那些還沒信耶穌的人面前。

這是什麼樣的見證?什麼樣的代言人啊?

這樣怎麼說服人家,哎呀,信耶穌真的很好啊,你們一起來信耶穌好不好。

 

最近剛好是聖誕節前,各教會都異常忙碌、準備了一堆活動,包括我自己的教會,就在今天下午,但這是我第一次,沒有邀約任何一個人。

參與過教會那麼多次活動了,雖然說大家通常都會笑笑的敷衍我,但我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被拒絕,至少也會在最後一刻發出幾張邀請函。但這一次,我完全沒有邀約任何人。

不是耶穌不好,是代言人不好,沒有資格代言了。(其實,我中計了對不對?!)

 

我想到一個很有智慧的長者,有一次在一起玩牌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,「牌好的時候多贏一點,牌差的時候少輸一點」。

我打牌的時候只有一套邏輯,順子先出還是先練單?大老二要不要釘?要不要拆牌?我都照著我腦中的某種程式在運行。其實,我太貪心,不管這手牌如何,我都想要贏,保留了一些王牌,最後害慘了自己。

牌差的時候,就該改變戰略,能丟就丟,大老二給他釘下去,然後出順子、出葫蘆、出pair,能丟就丟,就算最後一張是磚塊3永遠丟不出去也沒關係!就輸一張,拿到好牌的時候再贏回來就好了。

 

我中計了嗎?就當我中計了吧。對不起,上帝,我已經很有被害妄想症的自以為拿了幾年的壞牌了,也許不是牌差,是我駕馭不了這副牌。我好像又把一些王牌緊握在手中了,這些王牌會成為我賠雙倍的鐵證,牌局還有一輪,可以幫幫我少輸一點嗎?再丟個一張是一張。

上帝,幫幫我至少不要輸掉自己好嗎?

 

 

 

 

天啊我好難過。我是說,我又喝了烏龍茶現在還睡不著好難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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